法律面前沒有頂流明星 |被製造的 Kris Wu 以及被毀掉的 吳亦凡

很少有一位頂級流量明星的崩塌,如此大快人心。

7月31日夜間,北京警方披露,吳亦凡因涉嫌強姦罪,目前已被朝陽公安分局依法刑事拘留,案件偵辦工作正在進一步展開。《人民日報》很快轉發消息,評論:法律面前沒有頂流。

“涉嫌”二字,意味著吳亦凡在法律層面尚未被定罪,但他作為偶像明星,已經轟然倒塌。

很難說,吳亦凡偶像生涯的倒計時,始於何時。從表面看,可能是品牌的紛紛解約,可能是那篇推火了“吳簽”的宣戰文章,可能是都美竹在一座流量帝國,一夜之間,成為廢墟。從它的建立到毀滅,不過十年時間。粉絲追捧,資本青睞,這位被偶像產業製造出來的明星,擁有了最黃金的十年。
然而,當變故降臨,人們驚愕發現:如此耀眼的流量帝國,並沒有護城河,說倒,就倒了。

01

2012 年2 月16 日,偶像團體EXO 正式出道,這是韓國SM 娛樂公司打造的首支中韓頂流男團,一經推出便瞬間大火。

一首主打歌《咆哮》,讓這個男團快速收割著年輕人的心,國內也掀起了一陣全新的哈韓風潮,擔任EXO-M 隊長的吳亦凡人氣居高不下。

那一年,吳亦凡只有22 歲。

但身在韓國,他未必快樂。在韓國 曾有媒體爆料,很多韓國藝人與公司的分賬比例僅為3:7,其中甚至包括少女時代、Super Junior 和SHINee 這樣的頂流組合。

相比之下,國內藝人的地位、收入和自由度,彼時已經達到了“世界領先水平”。“歸國四子”應運而生。

這其中,吳亦凡是第一個選擇。
2014 年,吳亦凡正式向韓國首爾中央地方法院提出,請求判決與SM 娛樂公司《專屬合同》無效。在順利解約並回國僅一個月後,吳亦凡便接演到人生中的處女作——徐靜蕾執導的電影《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》。

這是徐靜蕾時隔四年之後,再次推出的一部文藝愛情片,她請來了王朔做編劇,並高調宣布吳亦凡擔任男一號。

徐靜蕾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,王朔則是根正苗紅的部隊大院子弟,就這樣,吳亦凡和京城演藝圈成功搭上了線。

這一年,吳亦凡還出演了京圈名流管虎和馮小剛合作的電影《老炮兒》,頂級資源的不斷傾斜,似乎印證著大家對這個年輕人未來的無限看好。

但誰也不會想到,這部近乎“本色出演”的《老炮兒》,成為了吳亦凡出道近10 年來,唯一的一部影視代表作。

在結交京圈之後,吳亦凡的影視版圖還在不斷擴大,他先是踏入了港圈,出演了周星馳導演的《美人魚》,以及其監製的電影《西遊·伏妖篇》,甚至還和梁朝偉共同主演了一部 後來還嘗試進軍美國好萊塢,呂克·貝松執導的《星際特工:千星之城》,範·迪塞爾主演的《極限特工3》中都有吳亦凡的身影。

但無一例外,這些作品全撲了。

自2018 年之後,吳亦凡就再也沒有任何一部電影在影院上映。

當然,他似乎也不再需要。代言各大國際品牌,做一名跑跑活動、玩玩綜藝的時尚咖,已經成為他的人生新航標,來錢快,且無需承擔電影作品扑街帶來的壞名聲。

他選擇了無視那些期待。無論是

比如,徐靜蕾片場的工作人員對吳亦凡稱讚有加:

“我印象最深的是,之前有一場打籃球的戲,他要表達出非常憤怒、釋放壓抑情緒的狀態,有五六次他的胳膊都在籃球框上擦傷,我們看著十分心疼,可他卻笑著說’沒關係,沒事’,當時覺得這個小男孩挺拼的,做一件事願意努力,達到最好的效果。”

也正是因為頂著在韓國訓練成長的藝人光環,走到哪裡,人們都會高看吳亦凡一眼,有經紀人如此評價:

“他們在韓國經過了非常系統、全面的培訓。而反觀國內,偶像出名多是通過選秀或是不斷拍戲積累人氣,內地比較缺乏完整的造星機構。”

但隨著時間的推移,吳亦凡身上“韓流”的專業氣息越來越弱,進而取代的,是“流量”的偶像標籤。最初,這個詞語,是用於形容這批年輕偶像明星在粉絲中的巨大號召力,但隨著他們在音樂、電影、電視劇上的節節潰敗,“流量”,也逐漸變味。

02

“哥哥,我們會一直在!無論是什麼結果都不會脫粉。”

即使在昨晚北京警方的通告公佈之後,微博上,仍有粉絲在表達對吳亦凡的忠心,並將他被刑事拘留解讀為:1、不具備懲罰性,只是一種臨時的保障性措施;2、刑事拘留的目的是保證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。

在近乎瘋狂的崇拜之中,死忠粉已經將偶像人設與自我人格深深綁定,偶像人設一旦翻車,就等於自我人格信仰的崩塌。

這對於吳亦凡的死粉來說,絕對不可接受。

數據打投、微博控評、集資反黑……國內粉群開創了一套細緻而嚴謹的工作流程,甚至形成了相當規模的產業集群,吳亦凡的粉絲後援會便是其中之一。

2018 年11 月,吳亦凡發布首張新專輯《Antares》,粉絲立即開始了打投刷量的緊張工作。

最後,粉絲們將吳亦凡新專輯的歌曲,硬生生刷出了霸占iTunes 北美區榜單七席的驚人成就,甚至直接力壓A 妹Ariana Grande、Lady Gaga 的新曲。

一時間,“who is kris wu?”成為了推特上的最熱門話題,甚至掀起了路人和粉絲的口水戰,北美諸多路人到處發帖詢問“kris who?”

當然,他們驚嘆來自東方打投的神秘力量之餘,也在質疑吳亦凡(kris wu)的真實音樂水準。

輿論風波爆發後,蘋果直接將吳亦凡的新專輯從iTunes 上下架,這卻引起了吳亦凡粉絲的強烈不滿。

粉絲認為自己合理利用規則,並讓新專輯《Antares》的銷量暴漲,蘋果沒有理由隨便下架吳亦凡的作品,甚至揚言準備動用法律手段維權。

曾在Google、Facebook 和

“中美兩國互聯網有很大不同,在美國,你要努力創作有價值的內容才能在Twitter、Facebook 等平台獲得粉絲,在中國你只要是一個名人,即便不發一條內容,也能瞬間獲得十幾萬上百萬的粉絲。”

國內互聯網更注重名人效應和話題炒作,而有價值的創意內容則需要艱難突破流量

比如,吳亦凡粉絲和虎撲有用戶認為,在一檔說唱綜藝中,吳亦凡對於選手的要求太嚴格,同時自身的說唱實力並未達到那麼高的水平,顯得有些太苛刻。

這無疑直接觸動了粉絲們的敏感神經,“梅格妮”(吳亦凡粉絲名稱)開始收集整理相關的帖子,在微博上號召同伴們共同“反黑”,舉報黑帖與評論。

甚至淘寶上還出現了售賣“虎撲賬號”的人,呼籲姐妹們

流量攻擊,從虎撲蔓延到微博,反黑組控評處處可見。

一些不明真相的微博演員,將“吳亦凡粉絲虎撲”的話題,錯誤理解成了給吳亦凡一個餓虎撲食般的擁抱。

最終,這場鬧劇以吳亦凡工作室的一份“嚴正聲明”收尾:

“別有用心者利用經過消音、剪輯、調音等惡意處理的音視頻在全平台傳播,已經涉及嚴重侵權,工作室現已通過律師對始作俑者取證並啟動了訴訟程序。”

無論是集資刷榜讓偶像站上世界舞台,還是反黑組全體出動大戰虎撲直男,吳亦凡粉絲們組織的一次次紀律嚴明、作風凶悍的流量打法,不僅沒能挽回吳亦凡的聲譽,反而效果適得其反,讓吳亦凡的路人感一再探底。

從某種程度上,這也為他後來的倒掉埋下隱患。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,這是粉絲為吳亦凡製造的粉紅色泡泡。當吳亦凡的世界裡只有泡泡,扭曲,由此而生。

03

帝國的裂縫,早已出現。

2016年,微博用戶“小G娜”公開指控吳亦凡“約炮”,並發布了多張私密照。

彼時的吳亦凡正處於事業巔峰期,代言和片約接到手軟,人設趨近完美,身價也高高在上。“小G娜”的聲音,很快被淹沒在對帝國的吹捧聲之中。輿論幾乎一面倒,很多人都指責小G娜想紅想瘋了,用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碰瓷吳亦凡。

支持者中,不乏蘇芒、馬薇薇、編劇六六這樣的公眾人物——如今來看,這樣的依附和站隊,顯然過於危險。昨晚警方通告公佈後,六六不得不在微博上為自己曾經力挺吳亦凡而道歉,並收穫了大量嘲笑。

但回到2016年,似乎沒什麼人會相信,大明星會隨便約炮網紅,而約炮會最終毀掉這位頂流。“小G娜”事件沒有影響吳亦凡的順風順水,那年,他參與演出的《美人魚》、《夏有喬木,雅望天堂》、《致青春原來你還在這裡》、《爵跡》,全部順利上映。

一個如今看來成為隱喻的巧合是,他在《夏有喬木,雅望天堂》電影裡,陷入過牢獄之災。

吳亦凡當年的“幸運”背後,站著資本。就在“小G娜”事件後不久,

耀萊影視的實控人是香港娛樂圈的資本大鱷綦建虹,曾經登上胡潤全球富豪榜。

這位金主,與馮小剛、張國立、李冰冰、黃曉明、成龍等藝人,有廣泛的資本合作或者私人關係。耀萊成龍國際影城,便是他與成龍關係的公證書。吳亦凡出任成龍

你很難說清楚,那些在2016年公開發聲的人,有多少是俯身於吳亦凡的流量帝國,有多少,是俯身於帝國背後的資本。

而遠在這次帝國崩塌之前,資本已經自身難保。

除了在娛樂圈翻雲覆雨,綦建虹這些年還大舉進軍房地產、金融、航空賽道,最終引發資金鍊問題。2018年起,綦建虹因借款糾紛問題,多次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。

“幸運”的另一處根基,是流量。

流量成就了吳亦凡。當

2017年6月,吳亦凡的流量效應,拯救了 即使完全不懂嘻哈的年輕人,也學會了那句“你有freestyle嗎?”隨後,吳亦凡與愛奇藝開啟了深度捆綁,2019年的《潮流合夥人》、《中國新說唱2019》、《中國新說唱2020》等綜藝,吳亦凡都在其中擔任了導師、明星製作人等角色。

2019年11月,吳亦凡作為主演,參演了 這是騰訊視頻的S+級項目,意味著極高規格的投入,原定今年第三季度上線。

在互聯網流量思維大行其道的這些年裡,吳亦凡無疑是這套遊戲規則裡的幸運兒。

他幾乎放棄了在演藝方面的修煉,轉而專注於頂流偶像人設。比如,用“自黑”手法,消解業務不夠帶來的尷尬。《大碗寬麵》裡的自嘲,短視頻回應李雪琴,都是備受粉絲稱讚的操作。即使在都美竹事件裡,吳亦凡還做過這樣的搪塞回應:

“沒有一片雪花是清白的。糊凡又讓大家娛樂了一整天,希望你們所有人能

現在來看,他可能侮辱了雪花。

04

很多藝人生涯的終點,總會在一場

因涉及逃稅風波的范冰冰,在繳納了八億元的巨額罰款後,依然遲遲等不到一個複出機會。

郭敬明的《侍神令》上映11 天后就突然下線,陳羽凡只能在朋友的生日會上客串歌手,翟天臨在每年的畢業季會被罵上熱搜。

吳亦凡的境遇,恐怕只會更糟糕。

10 歲時,吳亦凡父母離婚,媽媽帶著他離開廣州去往溫哥華。此後的青春期,他幾乎都是在溫哥華和廣州兩地折返之中度過。他沒有交到過知心的朋友,也沒有體驗過太多家庭的溫暖。甚至,因為生意不順,家庭經濟日漸拮据,媽媽對於吳亦凡的要求也更加嚴厲。

在溫哥華讀高中後,為了減輕媽媽的負擔,也為了避開媽媽的“每日說教”,吳亦凡一有時間就出去到處

後來,韓國娛樂業巨頭SM 娛樂公司到溫哥華招練習生,當聽到“包吃包住”四個字時,吳亦凡的內心蠢蠢欲動。

這將會是一趟漫長而未知的旅途,但他想要減輕家裡的壓力,也想要擺脫母親的管教,去找到一片屬於自己的自由天地。就這樣,他去了韓國,成為那個被命運眷顧的年輕人。

吳亦凡在國內剛出道時,頂著韓國練習生的光環,曾有製片人給出這樣評價:

“見面握手、鞠躬,特別懂事,一看就是韓國那邊訓練出來的,國內藝人這點不如他們。另外,他們也沒有要這要那的毛病,給我印象真的還挺好的。”

他踩准時代潮流中的每一個節拍,成為了人人仰慕的大明星,但在鮮花和金錢蜂擁而至後,他似乎徹底迷失。

互聯網的紅利降臨在他身上,他卻參與了對“流量”的重新定義。和吳亦凡合作過後,徐靜蕾再也沒有拍過愛情片,馮小剛遭遇了人生的逆流,周星馳被罵下了神壇,梁朝偉貢獻了人生最低分的電影,終於,行業也開始反思“流量明星”到底是春藥還是毒藥。

當然,這其中,也有行業和時代的悲劇——即使沒有任何成功的作品,一個人還是可以維持自己的偶像人設,甚至廣接代言,以一間工作室創造相當於一家上市公司的營收,這無疑是最諷刺的事情。

是誰縱容了他?精於資本運作的人?操縱流量的互聯網人?在偶像光環中迷失自我的粉絲?恐怕沒有一片雪花是清白的。

最終,這些縱容者,也參與了流量帝國的毀掉。一地雞毛之中,所有的光輝前景,都灰飛煙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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